二二九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问态度
……
READON「陈斌
我不相信天赋，
我只相信认真、勤奋和努力
」人物介绍
陈斌，男，主任医师，医院东院耳鼻咽喉科科主任，博导，医学博士。中国中西医结合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专家委员会常委，上海康复医学会听力康复专业委员会委员，上海市科委评审专家。从事临床工作近30年，对于耳鼻喉头颈外科疑难杂症的处理具有较丰富的经验，擅长各种类型的鼓室成形术、先天性耳畸形手术、面神经减压术；多种功能性喉切除术、甲状腺癌根治术、涎腺手术以及各种根治性或区域性颈淋巴清扫术；鼾症手术包括UPPP、GAHM、以及射频治疗等；在多种核心期刊、统计源期刊发表论著二十余篇，SCI收录论著5篇。目前主持市科委课题和市卫生局课题各一项。
采访笔记滴水湖，六院东院，空气里带着海水咸味，据说马上有台风袭击，他笑了。东院靠海，一直听说台风要来，但台风真正光临的机会实际上很少，医院每次都有精心防备。
市六东院耳鼻喉头颈外科主任、博士生导师、主任医师陈斌，擅长各种类型的鼓室成形术、先天性耳畸形手术、面神经减压术；多种功能性喉切除术、甲状腺癌根治术、涎腺手术以及各种根治性或区域性颈淋巴清扫术；鼾症手术包括UPPP、GAHM、以及射频治疗等。
医院——医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是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市六东院耳医院重点特色学科。他的刀法师承上海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几位巅峰人物，殷善开，周梁、王家东等。我和他聊起一个成功的耳鼻喉头颈外科医生的评价标准是什么。他没有正面回答，“一是病人的评价，二是同行的评价，三是自我评价。首先应在病人那里赢得良好的口碑，取得较为广泛的认可。当然同行的认知度也至关重要。但自己始终要对自己有清醒客观的认识。我的手术并不追求速度，但是力求精细，踏实，不可以有任何闪失。从内心深处，我是渴望并愿意接受挑战的。尽管临港地处偏远，但东院建院三年多来也成功救治了不少高难度病患，尽管这里居民人口及就诊病人都不算多。我这把手术刀，时刻都准备着。”
他说，不相信什么运气，天赋，作为外科医生，只相信努力和勤奋，“我讨厌夸夸其谈，乱拍胸脯。尽管病人不多，具有手术适应症，能做的手术我会竭尽全力去做；没有手术适应症，也没必要为了完成指标而滥动刀子。”
他坦言，目前手术量没医院相比，但是留给他更多的是思考和沟通时间，他非常谨慎，总是习惯多问一问，问病史，问师长，问同事。遇到难题，医院，并与东院相关科室团结协作，共同作战，“好在医院领导是我最坚强的后盾，随时可以提供强有力的支援。”
他是个忠厚的医者，谈话间，掩饰不住他的疲惫和不宜察觉的焦虑，只有说起曾经动过的手术，救过的病人，他的眼睛里才放着光。“你看，这是个已经晚期的甲状腺癌患者，十年前已经在外地动过手术，做过同位素清甲治疗，目前颈淋巴结多处转移，医院不收，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手术进去发现，颈淋巴结与颈血管鞘全部黏连了，只能一点一点用手术刀剥离开，术后喉返神经没有损伤，没有出现声音嘶哑。”
科室仅有六位医生，十张床，手术量对于这位耳鼻喉头颈外科的全能高手来说，并不算大，但是他说累，“六个医生要应付全部门诊、急诊和住院病房手术。耳鼻咽喉科急诊有特殊性，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刻不容缓。因此每天需要排两个值班医师。科里大都是年轻医师，所以我这样高年资医师留守坐镇至关重要。医院了，连临港的寓所都很少回去，更不用说回市区的家了——三年半来都是这样。而这里天一黑就冷冷清清。”我明白，他的疲惫还在于内心，困守一隅，寂寞久了，与他熟悉了几十年的那个人山人海的市区氛围有了疏离感。他的焦虑还在于，建院时间短，科室人手少，不仅要考虑病人收治，还要考虑学科梯队建设，还要搞科研，写论文，逐渐将科室带上正轨，争取有长远可持续发展。
很小的时候，他家就住在北京西路老六院旁边的联华公寓里，他从窗台上往外看，就看到六院内科住院楼屋顶上红旗飘飘，“走过去一两百米就上班了，多好呀。”他没有想到，自己长大后当了医师，医院，他更没想到，若干年以后，医院开疆辟土，却是在离家八十公里以外。
“要守，就守个春暖花开；要走，就走个灯火通明。”这是我在回城的车厢里读到的一句话，我把这句话送给他。
口述实录
1朦胧的选择唐晔：当初您考医科大学的初衷是什么？
陈斌：当时选择学医的想法实际上还是朦朦胧胧的。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当我还小的时候，就住在北京医院对面的联华公寓，趴在窗口往外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老六院的内科住院大楼和楼顶上的一面红旗。小时候家人生病，也都去六院看。
我们高中毕业考大学，正好是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那时的口号是：“向科学进*！”、“从我做起，振兴中华！”等等，大家都有一种积极乐观，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也是机缘巧合，年考大学，亲戚朋友都说做医生蛮好的，我的第一志愿就填报了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六年本科毕业，作为二医医疗系三部的优秀毕业生，幸运地被分在六院，就在家对面。
唐晔：学医初期，经历了哪些难忘的事情？
陈斌：学医，讲老实话，在前期医学基础科阶段，学习主要靠大量背诵，挺枯燥的。后来进入临床学习阶段，开始接触内科、外科等临床学科，才把前期生理、解剖、病理的理论知识与临床医学结合起来，融汇贯通，逐渐感到开窍入门了。当时，从见习到实习，跟着带教老师收病人，写病史；手术时拉钩，急诊病人清创缝合，什么都做。尽管那时年轻，踏踏实实、兢兢业业把工作做好之后，病人都很感激，病人的信任给了我前进的动力。
年，我考上了硕士研究生，医院耳鼻喉科学习深造。医院赵纪余教授、周梁教授（现在在医院）和王家东教授那里学习了三年，又回到六院。后来，殷善开教授在交大生命科学院招博士生，我又考上了，读了三年多，完成了课题，发表了SCI论文就毕业了。后来经过努力，自己也成为硕士生导师，现在是博士生导师。
唐晔：您是有天赋的医生吗？
陈斌：我不敢说自己在医学上有什么天赋。临床经验一定是在大量实践基础上才能取得的。需要不断磨炼，总结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没有人能一拍脑袋天生就会了。做医生千万不能吹牛，我特别讨厌夸夸其谈，自以为是。遇到疑难病例，我从不匆忙下结论。而是自己先有一个预期判断，再向相关专家征求意见，对自己的诊治方案进行调整。医学就是科学，需要医生有严谨的态度。另外，在目前医患矛盾日益尖锐的状态下，一些患者，由于缺乏专业医学常识，加上受外界不良影响，容易对医师产生不信任，对治疗会有防范心理——手术做得好，可能什么事也没有；手术有一点并发症，患者就可能会想，医生是不是没有尽到职责，是不是医德有问题，是不是存在过度治疗——所以，医患沟通很重要。我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跟病人耐心交流，争取把医患矛盾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我不相信灵感，相信的是勤奋努力。不管做什么事情，先要尽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2手术台上唯有认真二字唐晔：您主要做哪方面的手术？
陈斌：我现在做两个亚专业领域的手术，一块是咽喉头颈外科，一块是显微耳科手术。在咽喉头颈外科方面，近年来甲状腺肿瘤、特别是甲状腺癌发病率较高，需要手术的病例比较多。我们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在做甲状腺癌的颈淋巴结清扫和喉返神经神经保护方面有特色。有些甲状腺癌伴颈淋巴结转移病例在术后若干年后复发了，医院不愿意接手的，我们会接过来——这是个攻坚战，已经手术过的病例，正常解剖结构紊乱了，组织黏连了，容易造成喉返神经损伤，一碰就可能发生喉返神经瘫痪，出现声音嘶哑。但我们还是坚持迎难而上，把手术拿下来。
唐晔：一个医生的水平高低要怎么衡量？
陈斌：一是病人的评价，二是同行的评价，三是自我评价。首先应通过努力在病人那里赢得良好的口碑，取得较为广泛的认可。当然同行的认知度也至关重要。但自己始终要对自己有清醒客观的认识。我对自己的要求是，每一台手术都力求认真仔细去完成。当然，高难度手术能够成功，离不医院科室的培养支持，离不开东院其它兄弟科室的配合。我们市六东院兄弟科室之间始终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有一种团结一致、共同向上的精神风貌。
唐晔：您在东院做过哪些难度很大的手术？
陈斌：年初，有一个鼻咽癌放化疗后十多年、发现颈淋巴结转移的晚期患者前来就诊，颈部增强CT和MRI发现右侧颈部转移淋巴结将患者颈总动脉推向中线，并将右侧锁骨下静脉与右侧颈内静脉包裹，颈内静脉甚至被压得完全闭合了——这个手术风险较大、难度较高。我仔细看了颈部增强CT和MRI，颈总动脉管壁没有被肿瘤侵蚀破坏。于是就制定了详细手术预案，与相关兄弟科室打好了招呼，奋战了近十个小时，最终成功切除了病灶。术后两年半，多次复诊结果表明，颈部肿瘤病灶始终没有复发。
有一位喉癌病人，发病症状是剧烈咽痛，呼吸困难，体检发现会厌肿胀呈球形，容易误诊为“急性会厌炎”。我们最终取活检病理证实为“声门上型喉癌”。颈部增强CT和MRI发现肿瘤已经侵犯到舌根，破坏了舌骨。两侧转移颈淋巴结已经融合液化。治疗方案是先让病人在肿瘤科化疗两个疗程，再回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住院手术。我给患者施行了“喉全切除术+双侧功能性颈淋巴结清扫术”，手术很成功。术后病人又进行了放化疗。我还给病人推荐了一个电子喉，让病人重新能够发声。现在术后两年肿瘤没有复发，病人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保障。
年，遇到一个病人，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有先天性耳畸形——耳廓只有一点点轮廓，但是没有外耳道。我和整形科主任共同制定了治疗方案，由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先行“外耳道成形+鼓室成形术”，后期整形科再做“耳廓成形术”。结果耳科手术做完后，孩子和家长对外形和听力结果已经较为满意了。年，我在门诊碰到他，他已经长高许多，成了一个小帅哥了。
还有一位伴颅内外并发症的胆脂瘤型中耳炎患者，胆脂瘤腐蚀了颅中窝脑板、整块颅后窝脑板，还在颈部外面形成了瘘管。手术中发现，胆脂瘤肉芽组织和颅后窝脑膜紧紧粘连在一起，其中还存在伴面神经走行通向颈部的瘘道。我就用显微耳科剪刀一点点将肉芽组织与脑膜、瘘管和面神经仔细分离开来，最后将胆脂瘤肉芽组织、瘘管全部切除。手术做了三四个小时，很成功，听力恢复得很好。这位病人过年总会给我发祝福短信。
唐晔：您的刀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陈斌：我的耳科手术基础来源于颞骨解剖，年轻的时候有一股干劲，我一共解剖了几十个颞骨，每个颞骨从乳突轮廓化一直做到暴露内听道。我的头颈外科手术基础来源于长期临床工作。在手术台上，我并不追求速度，但是力求精细，争取将手术做得像解剖一样条理分明，干净利落。
六院耳鼻喉头颈外科是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在殷善开教授的领导下，招募聚集了一大批精英人才，现在实力越来越强了。六院耳鼻喉头颈外科各亚学科的手术病人，每年有数千例，我一直在六院耳鼻喉头颈外科工作，得到了许多锻炼机会，有了许多收获。所以一直走到现在，很幸运。目前市六东院地处偏远，居住人口不多，我们要坚持靠实力、靠口碑、靠声誉吸引病人，争取长远可持续发展。
3开疆拓土唐晔：当初，为什么选择您当这个科室的主任？
陈斌：我医学博士刚毕业的时候，医院委托六院合作共建，进行托管。六院耳鼻喉科派了几位副主任去八院做执行主任，我是其中一个，有一定科室管理经验。市六东院开业时，我年龄最合适，具有较丰富的临床经验，能兼做耳科和咽喉头颈外科亚专业具有一定难度的手术。所以在六院院领导和科室领导的支持鼓励下，来到东院耳鼻咽喉头颈外科主持工作。
我性格虽然稳健，但也不乏闯劲。在疑难高危手术方案的抉择中，在做与不做之间，我还是选择做。当然不做是一条退路，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但在临床做了这么多年，我都选择承担风险，这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当然，医院科室领导的支持是我们力量的源泉。医院的支持，这里科室只有几个医师，好像游击队一样。
唐晔：您会感到疲劳吗？
陈斌：很疲劳。我们科室共六名医师。其中主任医师有两个，其他的是年轻医师。因为人少，每天要安排两个医师值班，所以一天到晚都在上班，感觉特别累。“人员偏少”是我们市六东院各科室共同面临的问题。因为地理原因，交通不便，这里病人远医院多。但陆陆续续不断有复杂疑难病例的患者来找到我，所以还是蛮开心的——能为病人解决问题，病人信任你、认可你，这种心情是非常舒坦的。
我的个性有一点“死板”，平时精力时间都花费在工作上。孩子在国外，有时候打打电话，能听到孩子的声音，我心里就特别开心。
我期待退休以后，能把临床医疗的担子彻底放下来。我自幼喜欢美术、书法，在小学、中学和大学同学聚会中，我的作品还被大家津津乐道。我期待退休之后重拾画笔，到天地山水间去走一走，带个画夹随心所欲去写生。你看我现在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因为接下来正有一台甲状腺癌根治手术等着我。我们时刻准备着，挎刀出发。
采访/唐晔编辑/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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